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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陈伟杰 体育运动 2022-10-23 00:29:34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2018世界杯,欢迎来到俄罗斯。(张海律/图)

陆入俄罗斯飞地

我的世界杯之旅始于波兰格但斯克。这座海港城市距离赛事举办地之一的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不远,来自欧洲各地并准备走陆路的球迷,渐渐云集于此,等待一日一趟的大巴或高价私家车,将他们送到之前签证极难拿到的巨大国度——世界杯期间及前后各十日,有了比赛球票和作为球迷签证的Fan ID,可免签进入俄罗斯。这其中,从数量到声势上,以塞尔维亚球迷最为突出,他们国家队的驻地就在加里宁格勒周围的一个度假村,而斯拉夫人的共同血缘,让塞尔维亚与俄罗斯从来都是好朋友。

2018年6月21日,塞尔维亚与瑞士比赛的前一天,格但斯克客运中心附近的广场和地下通道里,已经被披着国旗和高唱战歌的塞尔维亚人占满,仿若世界杯是在波兰举办般热闹。发车前2小时,我绕到车站对面一家极其难吃的意大利餐厅解决午饭,并与一群将要出征的塞尔维亚球迷一一握手,“我去过你们国家两次,希望你们干掉瑞士。”“中国,和俄罗斯一样,都是我们最铁的朋友”,像领队的那个说到。结账时,我发现自己的单偷偷被塞尔维亚人买了。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波罗的海边的塞尔维亚球迷。(张海律/图)

下午3点发车的跨国大巴,车票座位极其混乱,比如有不少于4个乘客和我一样都是3号窗口位。旅行经验丰富的我先下一城,迅速抢先钻上大巴,占了位子。陆续坐到我附近的前排家伙,分别来自芬兰、苏格兰、荷兰和新西兰,一堆与本届世界杯无关的“兰姓”国家,显然是想借着免签机会看一场球、玩好些天。上车队伍有些混乱,长得极像德国传奇门将卡恩的司机,用俄语鸡同鸭讲地指挥着现场秩序,“别急,人人有位”,浩荡的塞尔维亚大军感恩地合唱起《喀秋莎》。他们占了客车后三分之二的位置,裸着上半身的大胖子拉起手风琴,拥塞在出城公路上的客车,成了一辆巴尔干朋克大巴,誓将多瑙河之波涌入波罗的海。

客车中途没有进休息站,纵饮完啤酒的各国青壮年,只好在短暂的边境小镇停车间隙,冲向墙角,集体尿洗波兰,要是到了隔壁那个战斗民族的地盘,可能就不敢这么做了。虽然在陆路边检时,大家感受到了东道主志愿者的专业和热情,但漫长的查证和车辆通关手续,还是将原本仅3小时的车程,拖到6小时。在冰冷大雨中抵达目的地后,我迅速冲向车站旁购物中心的自助餐厅,我追逐并支持了20多年的阿根廷,被克罗地亚0:3干掉了,冷雨夜的俄罗斯,向我献上一份“欢迎大礼”。

巴尔干恩仇,在大换血的土地上相遇

在朋友圈矫情了几句“我的世界杯结束了,旅行开始”之后,次日我就住到了世界自然遗产库尔斯沙嘴的嘴口城镇泽列诺格拉茨克(Zelenogradsk)。与俄罗斯本土并不接壤的整个加里宁格勒州,在1945年德国战败前,曾有400多年都是普鲁士的领土,中心城市哥尼斯堡(即今天的加里宁格勒市)甚至被认为是德意志民族的龙兴之地。残酷的战争让城市面目全非,紧接着斯大林惩戒性地彻底的人口交换,让除去哥尼斯堡大教堂和哲学家康德雕像的整块土地上,几乎完全没了德国人的痕迹和记忆。倒是这座没受战争波及、名字绕口的小城,留下了一小片漂亮的普鲁士建筑,与在街道蔓延的苏维埃居民楼形成鲜明反差。

这个夜晚,在加里宁格勒球场,塞尔维亚对阵瑞士。而在50公里外的嘴口小镇,作为客栈的唯一住客,我与会不到20个英语单词的老板,盯着头顶上的小电视,他那两个披着俄罗斯国家队战袍的儿子,也刚从花园里踢完球回来。由于较为熟悉巴尔干,我在电视机屏幕前的吐球员名字比赛中获胜。其实,塞尔维亚和瑞士这场比赛,简直可以说是前南内战的延续!我跟客栈老板从后往前,拉了一遍瑞士名单:贝赫拉米,生于还没事实独立前的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族;扎卡,父母来自与科索沃接壤的塞尔维亚南部,阿族;哲马利亚,生于马其顿,阿族;沙奇里,生于解体期间科索沃东南部,阿族;塞费罗维奇,父母来自波黑穆克联邦,波斯尼亚克人(穆族);后来换上场的加弗拉诺维奇,父母来自波黑北部,克(罗地亚)族。所以说,他们的上一辈,都经历过前南内战。

足球,让政治走开(才怪)!后来的事实证明,拉名单看成分一事,远非我惟恐天下不乱的过多联想。瑞士队的扎卡和沙奇里分别进球,反败为胜,真的就不约而同做出阿尔巴尼亚双头鹰手势。要知道,4年前曾有一场塞尔维亚在主场对阵阿尔巴尼亚的比赛,阿球迷曾用无人机悬着挑衅旗帜和标语飞入赛场。这场比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扎卡解释,这只是出于内心激动而做出的庆祝动作,而塞尔维亚的教练也理性回答,“我们的本职工作就只是踢球。”

不太知晓塞阿恩怨的国内球迷微信群里,只觉得裁判对塞尔维亚有失公允,并阴谋论地认为,FIFA总部毕竟在瑞士;而喜欢探讨历史的群,则开始损贬瑞士这个接收大量阿族难民的所谓中立国,并坚信自波黑战争以来,西欧社会对塞族人的过度惩罚从来就没停止过。其实即便裁判真有不公,塞球迷也不会去闹,为了以后的欧盟席位,乖乖沉默下去,不要再想扛着弥赛亚救世精神的巨大负担。

再看看聚集到加里宁格勒的国际球迷WhatsApp群,我有些故意挑事地发出一句:“瑞士这两球员赛后不会被处罚吧?”接着一个科索沃人发出一张双头鹰旗帜出来炫耀和挑衅,群里的塞尔维亚人用F开头的著名英文动词骂了起来,对立双方球迷战成1:1。加里宁格勒的群主适时出手制止:“请不要在这儿说这些狗屁政治。”我也跟上一句:“Peace and Love(和平与爱)。”

晋级与淘汰,和平与爱

和平与爱,倒是完美体现于6月25日西班牙对阵摩洛哥的小组赛第三轮。这是一场已经没有悬念的赛事,第二轮之后,B组西班牙已经4分,而一分未得的摩洛哥,已跟着沙特、埃及和突尼斯等阿拉伯兄弟提前出局。比赛前几天,加里宁格勒城区的街道上、青旅中、特设的球迷广场里,常年隔海相望的两国球迷,撞见后,都彼此热情握手拥抱,就像在直布罗陀海峡上联合完成了一项营救任务似的。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球迷广场上的摩洛哥和西班牙球迷。(张海律/图)

到我出场的时间了。这是我的第一场世界杯,我觉得俄国人组织得算是相当棒了,开赛前三四小时,场外就成了一个热闹的嘉年华,而这些是我看过现场的一切中超、亚冠、英超、意甲、西甲、欧冠赛场外从来见不到的。戴面具的“特朗普”和“普京”拉着游人合照,高跷上的美女尽力追逐着有一层楼高的大足球,穿着民族服装的女团跳起唤回共产主义记忆的红军舞,还有个像是从塔可夫斯基《伊万的童年》里走出来的小孩,裹着军大衣,坐在高台上,用估计是标注了俄语发音的台本,别扭地朗诵着英文入场注意事项。受气氛所鼓舞,我也花400卢布,在左右两边脸蛋上,分别绘上西班牙和摩洛哥两国国旗。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球场外的俄国女孩。(张海律/图)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球场外的滑稽表演。(张海律/图)

我和朋友坐到了摩洛哥球迷这一侧的热情看台,跟着他们起立,唱国歌,总觉得那旋律像极了《咱当兵的人》。大广播里,俄语读完出场名单后,主持人用英语开始倒数,“Four, Three, Two ,One, Kaliningrad, are you ready?”摩洛哥人干得不错,2:2逼平了总身价高出他们好几百倍的西班牙“传球队”,捍卫了阿拉伯足球的面子。

铁轨上的通天塔

此次世界杯,俄罗斯方面针对赛事主办城市,在其相应的比赛日前后,为持Fan ID和比赛门票的观众增开了免费球迷专列。选择车次时,需注明自己所支持的球队,这么做或许是为了避免将世仇球队的粉丝分在一起,以尽力避开冲突。直至目前,我不知道有没有哪一趟列车上发生过口角,但至少从自己乘坐的和群友描述的看来,一趟趟都是异国陌生人之间三句不离足球的“和平与爱”专列。

我的第一趟,是从莫斯科驶往喀山的276次,为F组最后一轮德国和韩国比赛而增开免费专列中的其中一辆。车厢统一安排成俄铁二等卧铺席,四人一隔间,类似我国的软卧。而这趟列车从睡卧到卫生间的舒适和崭新程度,都远胜我后来在俄境内自费搭乘的其他老旧又难闻的列车,不免让我猜测这会不会是俄罗斯对外的某种面子工程。

同一包厢的是一男两女三个莫斯科人,有的是公司福利,有的是朋友转赠。出于对东道主的回馈和照顾,FIFA设定了仅针对俄罗斯本国居民的第四档低价票,比如外国球迷购买小组赛第三档是105美元,而俄国人才可买的第四档是1280卢布(约20美元)。同厢伙伴们显然只是既然在家门口,就完成个“有生之年”的伪球迷,足球话题也仅止于梅西,不过如同我们会把当世球王(之一)唤作“梅老板”一样,俄国人也将阿根廷人的称呼本地化—里奥·梅什卡。

而朋友所在的隔壁包厢,则有着一个非要跟他们尬聊中文的狂热真球迷。这位来自西伯利亚赤塔的中年男子,追星和看球人生都比较诡异,竟是受少时偶像法国球员让-皮埃尔·帕潘——一个如今没多少人记得住的名字——的影响,而迷上足球。等到莫斯科工作赚钱后,开始省吃俭用地存钱,满世界飞着看大赛,而且一直追逐着内心主队法国。2014年去了巴西半个月看世界杯,2016年夏天又待在法国看欧锦赛。这样的疯狂球迷不在少数,前一天在加里宁格勒,和一个中国学生约了晚饭,在日本读书的他,也是精打细算地追逐球赛,每年底基本定在日本的世俱杯,自然是不可缺少的圣诞大餐;人生中的第一次世界杯,则在假期中豪买连续5场的一等座,坐着球迷专列在俄国领土上追赶比赛,“经济允许条件下,我只要最好的座位。”

葡萄牙人和哥伦比亚人寻找着稀少的共同词汇,伊朗人和韩国人像是大学英语角的新生,墨西哥人跟俄国人说不下去了就给对方戴上一顶大草帽,中国姑娘竟拿日语舌战摩洛哥人……鸡同鸭讲着,球迷专列轰隆隆行驶在无边无际的针叶林深处,像一座人类试图努力搭建的通天塔,却最终发现能理解彼此的词语,只有足球。

喀山,为德国哭泣的外国人

没被二战炮火触碰过的鞑靼斯坦共和国首府喀山,无论是城市景观还是人种丰富度上,都比飞在俄本土之外、被欧盟牢牢包围的加里宁格勒高出太多。喀山本就是一座国际化大城市,火车站前,纯白的俄国姑娘和中亚模样的鞑靼小伙,穿着深蓝色志愿者制服,给抵达的球迷分发城市观光和比赛指南,他们的英语比加里宁格勒的同龄人流利太多;购物中心食档内,蒙古长相的楚瓦什人吃着越南人做的河粉;溪流边,赤裸上身的两位老人在垂钓,其中一个戴着穆斯林毡帽;克里姆林城墙内,天使报喜教堂里出来的大胡子东正教牧师,跟隔壁库尔·沙里夫清真寺的阿訇聊得正欢,话题恐怕也离不开等下那场应该没悬念的德韩赛事。作为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同等地位的第三座A级历史文化城市,喀山那些曾在苏维埃时期被摧毁的宗教场所,又彻底恢复了生机,得益于地下丰富石油蕴藏的帮助,重建后的圣殿变得越来越恢弘壮丽。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喀山日落。(张海律/图)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喀山克里姆林里的教堂大门。(张海律/图)

喀山竞技场外的东亚面孔越来越多,对东方人脸盲的俄国人来说,区别球迷是否韩国人的唯一方式,还是得看脸,因为不比韩国人少的大量中国人,也跑来凑热闹,他们要么脸上画着德国国旗,要么身穿德国战袍。要想在体育竞技赛场上,看到中国人或日本人支持韩国?那还是看鞑靼斯坦的童话故事吧。

作为一个常年被悲剧折磨成习惯的阿(根廷)迷,我自然不能是现场大量“德吹”中国人中的一员。不过身边那个初抵俄罗斯、行李都来不及放就赶到球场的妹子鬓鬓,辛苦带来了三件德国战袍,可能因为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捍卫足球旧世界秩序,我也就披上了罗伊斯的11号,暂时伪装成一名德迷。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德国球迷云集的看台。(张海律/图)

当眼下这场比赛接近尾声,金英权先下一城,补时最后一刻,着急冲上前的门将诺伊尔又丢球,导致孙兴慜锁定胜局后,现场大批“德迷”们,确实开始伤心哀嚎了。虽然早早注定出局,但顽强的韩国人竟然把一向稳定和善于打逆风球的上届冠军淘汰了!借我球衣的鬓鬓,面无表情地离场抽烟去了,她的世界杯结束了。赛场大屏幕里的德国姑娘在哭泣,看台前排的韩国婴儿在昏睡,球场外披着白色德国球衣的中国情侣在吵架,原因?姑且就当男的伤心过度,不愿给女友买包了吧。鬓鬓取了寄存的行李,坐在路边石坎上安慰一个悲痛的小胖子,这个大约10岁出头的孩子也穿着德国队服,却是来自澳大利亚。不为自己国家助威却认真追随其他强队,这种现象在球迷中并不鲜见。然而原本出于安慰目的的几句话,竟让小胖子的眼泪决堤般涌了出来。

2014世界杯荷兰根廷(世界杯的俄罗斯,足球建起的巴别塔)

步行街上视频记者到处抓惨遭淘汰的德国人。(张海律/图)

哎,孩子,足球是圆的,将来多看几场翻盘比赛,多谈两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以后一切都会好的,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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