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东京奥运会开幕。一时间，“恐怖”、“惊悚”、“阴暗”成了开幕式文艺表演的代名词，各种负面评价铺天盖地。作为全球最大体育盛会的表演，果真如此不堪吗？

我们不妨从日本文化谈起。

提及日本文化，最先映入大家脑海的是哪些字眼呢？

武士道、歌舞伎、和歌、俳句、浮世绘版画、动漫、三弦琴、尺八、川端康成、宫崎骏、久石让、东野圭吾、黑泽明、北野武、三船敏郎、高仓健、市川老海藏……

确实，作为东亚近邻，日本与中国的关系可谓源远流长。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日本文化的源头就是中国。只是，这个民族似乎有一种特性——疯狂地学习外来文化，然后迅速转化为本民族文化，并超越外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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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上，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当属“鬼脸剧”。也正是这个貌似厉鬼的装扮，据称“吓哭了众多小朋友”。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大部分中国网友看来，一名男子画着厉鬼般的浓妆、戴着张牙舞爪的发型、穿着臃肿浮夸的衣服、挎着硕大可笑的木刀，装模作样地踱来踱去，嘴里又咿咿呀呀地扯着嗓子，确实有些不伦不类，让人感觉不舒服。

但实际上，这正是日本传统文化的精髓再现——歌舞伎。它的表演者，来头不可小，被称为日本“国宝”的市川海老藏。而他表演的剧目，正是日本耳熟能详的传统剧目——《暂》。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好比中国的梅兰芳在舞台上唱传统京剧名段《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地位不容置疑，那么《暂》在日本文化中的地位呢？

想必大家都看过章子怡演的《艺伎回忆录》，或者也看过川端康成的名著《岛国》、《伊豆的舞女》，那么对于日本的艺伎应该有一定的了解。歌舞伎属于艺伎的一种，起源于日本江户时代，迄今有400多年历史，成为日本海外人气最高的代表性传统艺术之一。

与普通艺伎不同的是，歌舞伎只有男性演员，且宗派观念极重，而市川海老藏所在的市川团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宗派，大体上相当于中国武术届的少林、武当。《暂》则是市川团的十八番经典剧目之一（相当于十八套武功秘籍）。

《暂》讲述了日本平安时代（这个人神鬼共处的时代，也是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时代）武将镰仓权五郎刀下救人的故事。当时，日本正处于源平战争时期，大反派源范赖召集家臣举行宴会。有人在宴会上质问源范赖，是否藏匿了丢失的宝刀（这被意味着背叛、谋反）。源范赖恼羞成怒，喝令将此人斩首。就在紧要关头，镰仓权五郎出现，高喊“刀下留人”（暂停），把人救了下来。整部剧有一个多钟头，通过歌唱、舞台、狂言、俚语等形式，以诙谐的语言、夸张的表演，表现勇敢、忠义的主题。

可惜的是，东京奥运会开幕上的《暂》只是截取了镰仓权五郎喊“刀下留人”的一个小小的片段，再混杂上现代钢琴曲表演，给人留下了不伦不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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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说被网友斥为“恐怖”、“惊悚”的文艺节目《wassai》。

这是7月18日（奥运会开幕前一周）的一个预热型文艺表演。节目中出现了各种打扮怪异的表演者，比如看上去像树精、昆虫和恐龙的扮相，再配上诡异的背景音乐，加上那个变化多端的大圆环，难怪有网友“吓得大哭”，更有网友戏言：这反映的是日本被核辐射后的变异世界。

但其实，《wassai》讲述的却是人类新生的故事，表达了“和合”的美好愿望。在日本文化中，“wa”是和的象征，“sai”是节日的意思，“wassai”则代表着“和”的诞生和演变。

只是，这里的“和合“源自佛教，意思是诸缘聚散，而中国人的“和”则出自儒家，意味着和谐、共生。

至于那些奇怪的装扮，并非妖魔鬼怪，更不是人类变异，而是分别代表着（按出场顺序）火、水、风、云、森、雷、暗等。因此，《wassai》讲述的是很久以前，人、日、火、水、风、云、森、花、暗、雷、月的诞生和演变，最后来到现代，进入了快乐的歌舞环节，表现得则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快乐相处。

最后，针对网友提到的“扮相吓死人，白得瘆人”，我觉得杨丽萍的一个评价很好。她说，“脸，为什么这么白？是为了，让你看见我的心。”我觉得挺好，摘录于此。

总体来说，在疫情严重的当下，在延期一年之后，东京奥运会能够呈现出如此水准，已属难得。作为全球性的盛会，这样的文艺表演背后，一定是文化的输出。

在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上，除了上述的文化输出外，我们依稀还可以看见：《wassai》中的大幅精美的浮世绘板画、开幕式表演中的动漫音乐、动漫人物，日本超级人气节目《超级变变变》，以及尺八、三弦琴的演奏……

正如周作人在谈及日本文化时所说——

日本摹仿中国文化，却能唐朝不取太监、宋朝不取缠足、明朝不取八股、清朝不取鸦片。再想想日本的茶道、禅宗和歌舞伎，恰恰是这种兼收并蓄构成了日本文化的独特性。

与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相比，日本只能是小弟、徒弟，但日本人长久以来形成的细腻、自律、执着之中还有点点自卑的民族习性，让他们总是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唐朝时尺八演奏传到日本，现在尺八在中国几乎绝迹，却成了日本的非遗；明治维新时学西方，结果在工业方面做得比西方还精致，一跃成为工业大国……

还是那句话：文化之生命在于交流和融合；对待不同的文化，求同存异，相互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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