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x她】是与否之间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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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外面雪停了，我推你出去转转吧。”零甚至下一秒就要起身收拾出门的装备，“一会儿我去问问护士小姐需要注意些什么，看你今天的身体状态还不错，最近几天你都可以沿着住院部楼道走一个来回了。”

看着零正为自己的身体状态欣喜不已，良子却并没有回应，只是佯笑着，嘴上仍不忘开着玩笑：“那就听你的，让你做一次我的司机。”

轮椅的司机。

零替良子穿好大衣，捧着围巾在良子的脖子上绕了几圈。大衣是经典的卡其色，围巾洁白胜雪，像盛放的一朵雪莲。最后零为良子扣上一顶奶白色毛茸茸的毛线帽，戴上帽子后的良子仿佛高中生似的清纯可爱，零只见过良子穿警校制服的样子，她的这一面在学校里显然从不示人。良子完全没有在意穿着，也没有在意零口中那些夸赞自己的话，单单取下一枚口罩，忙不迭戴上了。

“还要戴口罩啊，刚说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零并不太理解良子的做法，有些遗憾似的，但也很快将其合理化，“不过冬季的确是感冒的高发季呢，小心些也好。”

雪霁，冬天的太阳红光四溢，晃得人甚至睁不开眼，可实际上它却并不太温暖，月亮似的，苍白而无力。不知是鲜有人出没，还仅仅因为雪后的关系，医院背后的绿地分外安静，雪花织成了一张薄薄的网，柔柔地盖在车上，树上、屋顶上，整个世界像是正在聆听冬雪带来的安魂曲。院外远处车轮的轮胎飞驰压过马路的声音，甚至行人摩肩接踵而过的声音，良子和零都能听得很清楚。偶有积雪熬不住性子般轻轻从高处抖落，迎面的风卷携着它们穿过庭树，作了飞花。

零行至一向阳处停下，阳光惠及，人也看起来愈发精神了。

“我从房间里就可以看见那棵七叶树。”那七叶树有些年头，良子仰着头望着树顶，胳膊不太能抬起来，只能眯着眼睛削弱阳光，“叶子红红绿绿的，那么大一枝，花都藏在叶子里，夏天暴雨打掉了那些花我才看见，那些花像圣诞树似的开在一起，挨得紧紧的。零你知道吗，一枝上的花就同时有红的和黄的两种颜色呢……可惜现在是冬天了，叶子已经掉光了……”

“还有那一排早樱。”良子自顾自地说着，“每年都是它们最早开花，那年毕业之后进警视厅就是樱花陪着我，粉红色的一片花海，明年希望也是这样吧……”

“不知道风见会不会记得带来些谷子啊，不然这些小乌鸦们怎么过冬呢……”

在别人看来，这都是些神经兮兮的话，零却听得饶有趣味，眼睛里闪出了久违的光。他很想一直追问“然后呢”，不过他还是听出了良子气息的微弱，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睡着了一样。

“累了吗？我送你回去吧……风见？”

风见呼哧呼哧地喘着，手上一个纸袋保护得像宝贝似的：“啊，降谷先生也在……良子小姐托我带来的这些谷子。”

“那你也不用这么着急跑过来啊……”良子忍俊不禁，“有你们这两个朋友在身边真好啊……不过既然风见君来了，零君还是去忙自己的任务吧。”

零转身和风见交代了几句，留给良子一个安心的微笑：

“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零君，等等……”几个字说得快了些，良子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零的衣角让他停下脚步，可她使不上力气。明明零君最近三两天就会到医院里来陪她，她却像下一次就来不及了一样。

“什么事？”

“谢谢你这两年陪在景光的身边。”她同样也感谢一段时间来零愿意来医院里陪着自己，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零没有回答，只是笑。那笑容里半分苦涩，半分安慰，之后利落地转身走了。良子不再说话，她看他瞬间收起笑容恢复成了以往的扑克脸，看他衣着的搭配，看他如何阔步迈出医院去找停在几公里外的车。她发现她好像从来不曾这样仔细地看过零，远远地打量着零的背影，她看他的轮廓慢慢地缩小，慢慢地模糊，慢慢地消失……目光触及的那一刻，她甚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只有如同使命一般沉溺其中。

院子里的七叶树高耸入云，承托着阳光下的残雪；一排樱花树仍旧是枯枝交错，不见一个花苞；风见按着良子的嘱咐把谷子撒在雪里的空地，乌鸦或聚集，或衔去填补冬日的粮仓。

春天仿佛就在不远处了。

……

那天晚上，零是听了护士的指引才找到抢救室的。

他从远处生生看着医生低着头走出抢救室，风见双手攥成拳头对在一起，对医生礼貌性地回应——不知怎的，零想起了上一次某个夜晚，自己周旋在组织天台的楼梯上，也是这样拼命地喘息，也是接到了突如其来的噩耗。

“降谷先生，医生说良子小姐循环一直很不好，最近突然肺部感染，引发了DIC……”

风见说完，僵硬地矗在长椅上。因为良子，风见频繁地接触医学术语，几乎成了半个医生。零会意，难得拍了拍风见的肩稍作劝慰：

“我去办手续。”

零踉跄着一步步走过去，通向抢救室通道里那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