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们的热情接待(都市现代长篇言情小说《玉碎香销》第三部)
第 88 章 蒋超凡煽风点火 肖美女埋下祸端
县革委机关食堂的小餐厅里，七、八个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的周围。上方坐的是前来检查工作的宁远专区机关秘书长蒋超凡，左右两边坐的是武魁县革委主任苏建雄和三名副主任，左边在坐的是新上任不久的县革委办公室主任高怀远，肖美玉被安排在专区秘书长蒋超凡的对面。
高主任向蒋超凡逐一作了介绍之后，才把目光转向肖美玉：“蒋秘书长，这位就是你要约见的肖秘书，肖美玉，我们机关的同志，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小美女’，因为她的名字肖美玉正好与小美女谐音，加上她年轻漂亮，年纪又小，所以，大家都称呼她小美女了。”
“幸会幸会。”高怀远话音还没有落地，蒋超凡秘书长就恭身站起来，把手伸向正对面的肖美玉。肖秘书见状，也玉树临风地站起来，“蒋秘书长辛苦了，谢谢你亲临我县检查指导工作。”
肖美玉说完，两眼看着蒋秘书长缓缓坐下之后，她才慢慢坐了下来。县革委主任苏建雄，见肖美玉回敬蒋秘书长的话很得体，于是十二万分满意地夸奖道，“肖秘书的工作表现很不错，机关大多数同志对她的评价都很高。”
“谢谢苏主任的栽培。”肖美玉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决不辜负领导对我的希望。”
“强将手下无弱兵呐！苏主任。”蒋超凡笑着转向苏建雄说道，“全专区各县报来的公文，无一例外地都要走我那里过。只有你们县革委上报的文件写的最好。每一份材料，不但内容充实，结构严谨，没有空话、套话，而且文字表达又相当准确，恰到好处。连看几份，都不觉得疲倦。”蒋秘书长说完了，又故意做出一副毫不知情无限夸张的样儿说道，“哎，遗憾的是不知道你们报来的公文材料出自贵县机关办公室哪位高人之手？一看这文件，就知道这个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蒋超凡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武魁县革委办公室主任高怀远就接着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高主任说完，又把目光转移到肖美玉身上，“蒋秘书长，喏，我们县革委上报到你那里的公文，都是出自肖秘书的手。”县革委办公室主任高怀远，笑眯眯地看着肖美玉，“不但文章写得好，还写得一手好字呢！”
“哦，这么说起来，我跑这一趟不虚此行喽？”县革委主任苏建雄听了，神经一下敏感起来，“咦，蒋秘书长，你可不要打我们小美女的主意唷，我们全县几十万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女秀才，你要是把她挖起走了，我们怎么办？”县革委苏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做出一脸的苦相，接着又摊开两手，“一般的工作，见是个人都可以做，只有文章这个鬼东西，就不是人人都可以写的了，你说是不是，尊敬的蒋秘书长。”
“是啊，苏主任说得对。文章写好了，就能把一个单位，一个地区开展的某一项工作，全面客观地总结出来。”蒋超凡秘书长象介绍经验似的说，“文章写得不好，工作做得在好也是白搭。虽然说我们所做的工作不全是为了写文章，但是，反过来说，做完了工作需要对某一段时间、某一项工作进行总结的时候，就需要文字表达来完成了，尤其是上级领导需要汇报工作完成情况的时候，多半还是要靠总结材料才能完成。虽然也有口头汇报的方式，可最终还是要落到一个文字材料上来，因为要存档案啊！”
蒋超凡说完，苏建雄立马感叹道，“是啊，几千年来的历史，不就是靠文字记录，才流传下来的吗，最早的有《论语》，《史记》、《资治通鉴》，后来的就更多了，有哪一部历史不是文字记录下来的，可见文字工作有多重要。”
正当坐在圆桌周围的领导们，看着蒋秘书长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餐厅的服务员们开始上菜了。第一轮上的下酒菜是油炸虾片、红皮椒盐花生米、烤羊肉和卤猪肝。高主任打开宜宾产的当时只卖二块五一瓶的五粮液，第一个就从蒋超凡秘书长那里，给逐个领导的高脚杯子里斟酒。
第一巡刚刚斟完，就听县革委主任苏建雄笑着说道，“来来来，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就由我们县革委的各位领导共同敬我们远道而来的蒋秘书长，你们说，怎么样？”苏建雄话音刚落，大家就齐刷刷地站起来，双手举起面前的酒杯伸向蒋超凡，异口同声地说道，“感谢蒋秘书长莅临我县检查指导工作，干杯！”
县里的领导一边喝酒一边扯着闲谈，只有地区来的蒋秘书长一边搀和着闲谈，一边两眼不停地专注着他正对面的肖美玉。心里暗自惊喜道，“哎呀，真是山高有好水，平地有好花，这么偏僻的山区，居然会有如此漂亮的姑娘，专区所在地虽然姑娘不少，街上成群结队，也从来没有见过象肖美玉这样漂亮的姑娘啊，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第二轮炒菜又陆续上来了。这时，高怀远主任转向蒋秘书长笑着说道，“我提议，这第二杯酒，由肖美玉肖秘书代表我们办公室，敬专区来的蒋秘书长一杯，怎么样，小美女”？
肖美玉听了，只好左手端起酒杯，右手拿起酒瓶转到蒋秘书长的侧面，对准蒋超凡面前的酒杯满满斟了一杯，接着又朝自己的酒杯里斟了一点点。蒋超凡见了，急忙招呼道，“不行不行，肖秘书，你给我倒的是一满杯，你自己只斟了一点点，要是这样，我就不喝了。”
“满上满上，敬领导的酒一定要满上，这样才能充分表现出下属对上级的诚意来。”县革委主任苏建雄打气说。
“好吧，我就听苏主任的，满上就满上。”肖美玉嘴上是那么说着，心里却虚得没有底。既然领导都表了态，只有赶鸭儿上架了。于是她麻起胆子，将杯子放在圆桌上，满满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面向蒋超凡道，“蒋秘书长，我先干，你随意。”肖美玉说完，两手举起杯子，鼓起全身吃奶的劲，慢慢将下颌抬起来，身不由己地脑壳向后一仰，满满一杯五粮液，象吃水银一样艰难地吞了下去，接着动作生硬地将酒杯翻了一个底朝天。
“来来来，吃菜吃菜，我们这里条件有限，虽然海味没有，山珍还是有的。”苏建雄捻起一块麂子肉，放在蒋秘书长的碗里，“这是今天上午才安排人上山打回来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蒋超凡的心思早就没在饮食上面了，一双好色而又犀利的眼睛，就象永远不会眨眼的服装模特儿那样，紧紧地盯着肖美玉。这时，平时难得喝酒的肖美玉，由于先前喝了满满一杯五粮液，那丰满而又迷人的脸上，渐渐泛起云南山茶花一样的红浑。蒋超凡恍惚中见苏建雄给他捻菜来，才匆忙应对道，“哎，我的苏主任呐，我们都是平般等辈（即同一级别）的人，你又何必那么客气喃”！
“蒋秘书长，话可不能那么说啊！”苏建雄解释说，“虽然我们行政级别都差不多，可是，你是在天上，我是在地下，你管的是十几个县几百万人，我管的只是一个县十几万人，怎么能说是平般等辈喃”？
“我的苏主任呐，你又把话说拐（错）了。十几个县几百万人，那是地区领导管的，我哪能管得了。就是你们县上的肖秘书，我也管不着啊！”蒋超凡虚起眼睛顺着圆桌扫了一圈，将手中的筷子在面前的碗里笃笃笃地戳了几下，心绪格外悲观地说，“你以为专区机关秘书长这个官有好大吗？其实不然。
“在机关里头，我只管管机关内部的文秘行政和杂务工作；知道哪个领导要买啥东西了，我就安排行政秘书去给他们买回来；某个领导要去县上检查工作，我就提前给县上打个电话，要他们充分做好接待工作的准备；省里面的领导来了，我就负责做好接待工作；地区机关领导开会的时候，我就给他们搀搀开水。”
蒋秘书长一脸委屈地说，“比方说吧，假如专区机关是个大餐厅，那么，我只是餐厅里面的一个跑堂倌而已”。
“你太过谦了，蒋秘书长，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上级领导”。苏建雄还想接着说些恭维奉承的话，突然被蒋超凡打断了，“上级是上级，领导不敢当”。
高怀远害怕他们领导之间因为酒醉争执起来，有意捻了一条蛋白质很高的黑黝黝胖嘟嘟的油炸爬沙虫在蒋秘书长的碗里，笑着对蒋超凡说道，“蒋秘书长，多吃点这个，这个是专门补肾的。”蒋超凡听了这话，也笑着说道，“我也听说这东西补肾好得很，象你们这等肝筋火旺的年轻人，可是吃不得的哟”!
高怀远见蒋秘书长的情绪好了许多，又顺风顺水投其所好地看着蒋超凡说道，“来，蒋秘书长，我们肖秘书代表我们办公室在敬你一杯！”
“喝得不少了，高主任，你想让我醉倒在这里啊！”蒋超凡一边说，一边把视线转向肖美玉，“不过，肖秘书敬的酒在醉我也要喝，因为这杯酒具有双重的意义。”
“哦，喝酒还喝出双重的意义来啦？”一言不发的县革委副主任赵伟川，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蒋秘书长不仿解释给我们听听，也好让我们长点见识。”
蒋超凡听了，将右手举到胸前，五个指姆撮到一起，笑着说道，“很简单，五个字。”说完，语气嘎然而止，脸上显出一副秘而不宣的神态。
“哪五个字？”赵伟川急切想知道。
“美女加美酒。”蒋超凡卖弄地解释说，“你们县里这么漂亮的女秘书，给我敬的又是全国有名的五粮液，你们说，这是不是美女加美酒啊，咹－－”
“是喽是喽，不多也不少，正好五个字。”赵伟川佩服地点了点头道，“真不简单，五个字就说明了两层意思，到底是上级机关来的秘书长。”
闲话还没有扯完，肖美玉已经转到蒋超凡的右侧面，举起五粮液酒瓶给蒋超凡斟酒了。这一回肖美玉没有端着自己的酒杯去斟酒，而是另外开了一瓶五粮液给蒋超凡满满斟了一杯。“来，蒋秘书长，我在敬你一杯。”肖美玉说着，双手端起酒杯递给了蒋超凡。蒋秘书长见了肖美玉那浑圆玉润的两只手，禁不住全身都软了，他立即抓住肖美玉的手腕道，“肖秘书，你先喝，你喝了，我在喝。”这时，他已经不知道肖美玉端的是谁的酒杯了。
肖美玉端着酒杯的两只手，被蒋超凡紧紧地捏着，她曾试图很快从蒋超凡紧紧握着的两只手中挣脱，但是，尽管她使足了手臂上所有的力气，用劲抽动了好几次，仍然没有抽出来。这时，她发现在坐的领导都拿奇异的眼光盯着她，仿佛是自己心甘情愿让蒋超凡玩弄似的。
肖美玉为了尽快摆脱此刻的尴尬，她趁蒋超凡正处于迷惑之际，顺势把酒杯塞进蒋超凡的嘴里，然后使劲把蒋超凡的头向后一仰，满满一杯五粮液，一滴不漏地灌进蒋超凡的嘴里。火辣辣的强烈刺激，顿时把蒋超凡呛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但他没有因此而发怒，更没有意识到肖美玉的举动表示了对他的憎恶和不满，他只是微微地感到肖美玉这样敬他的酒，虽然来得卤莽了一点，可以理解为山里人敬酒的狂放和豪爽，甚至他还暗暗地窃喜肖美玉如此这般敬酒，这里边一定包含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某种意味。
肖美玉见蒋超凡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感和愤怒，就回到原来的坐位上。“蒋秘书长，吃菜，吃菜。”肖美玉说着，就捻了一块野鸡肉放进蒋超凡的碗里。这时，蒋超凡还在恋恋不舍地回忆着先前捏着肖美玉手腕的温暖、圆润、细腻、光滑的感觉。见肖美玉给他捻菜来，才从朦胧中急忙回应道，“肖秘书，还是我自己来。”
秋天的傍晚，大地吝啬地收拢了撒在偏僻山区还带着几分暑热的金黄色的阳光，夜幕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小餐厅里面的电灯泡，有气无力地把灯光照在大圆桌上。厨房里准备的各种菜肴，上了一巡又一巡，两三个负责上菜的炊事员究竟跑了多少趟，没有一个记得清楚。这顿饭从下午六点多钟就吃起，一直进行到晚上九点多钟才结束。
晚餐结束后，餐桌上的原班人马把蒋超凡送到了县革委的贵宾招待所，彼此客套一番之后，高怀远才问蒋超凡，“蒋秘书长，明天你有啥安排没有？”蒋超凡见问，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本来我是打算明天要走的，既然你们不让我走，执意留我多待两天，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样吧，明天我就到乡下去随便走走，也好多吸一点新鲜空气。”
“高主任，你们办公室安排一个文字秘书陪蒋秘书长下去走走吧！蒋秘书长是个文化修养很高的领导，一般的工作人员不便于交流。”县革委主任苏建雄看了一眼蒋超凡后，又转向高怀远，“公文写作方面有什么问题，趁此机会也好向蒋秘书长请教请教。”
“好吧，这个事情我来安排。”高怀远十分圆满而又一语双关地回答说，“蒋秘书长，你早点休息。”说完，一行人先后离开蒋超凡的房间。
本来县上的领导就没有存心挽留蒋超凡，巴不得他早一天离开武魁县，但又不便明言赶他走，只好在口头上假意挽留他多住两天。原先蒋超凡也没有打算要在这里多住，只是见到漂亮迷人令他销魂的肖美玉之后，才改变了住一天就要走的想法，可是，又不便于说出口。听了县上领导要挽留他多住两天，正好中了蒋超凡的下怀。有了这样的机会，就不愁没有时间更多地接触肖美玉了。此刻，令蒋超凡特别忧心的是，今晚还不知道县革委办公室会安排哪一位文字秘书明天陪他下乡。
那时正是特殊时期，晚上基本没有什么业余文化活动，更没有看电视这一说，因为那时电视还没有在武魁县出生。蒋超凡洗完了澡，一个人躺在软软的席梦思床上，心里翻江倒海地想着他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见过这么漂亮的武魁县革委办公室的肖秘书。不但文章写得好，而且人也长得非常美丽。要是自己的老婆有她十分之一的漂亮，也就心满意足了。
想着想着，禁不住自个儿感叹起来，“哎，堂堂一个专区机关的秘书长，老婆居然会是那样的丑陋！要是换作肖秘书，那就不摆（太好）了。”蒋超凡想到这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心和恐惧立刻袭上心来。因为他很清楚，在他当官的那个年代，为了女色而丢掉乌纱帽的官员不在少数。
转而他又一想，不如把她撮合给那位极其好色的贾正金贾副专员，说不定自己从中还会捞到不少好处！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贾副专员看见了，绝对喜欢的不得了。我们那位年轻的贾副专员自从他老婆消失之后，一直在跟专署机关那几个年轻的姑娘鬼混，至今都还没有续玄呢，要是把肖美玉撮合给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蒋超凡翻江倒海地想到半夜，最后决定先把肖美玉调到专署机关办公室，严格地控制在自己管辖的小圈子里了，才好一步一步地按计划实施，到了那个时候，生米变成了熟饭，你肖美玉要想拒绝也不行了。不过，无论走哪一步棋，事先都要对肖美玉有个初步的了解，这样实施起来才能把稳着实。于是，他很希望武魁县革委办公室，安排明天陪他下乡的是肖美玉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肖美玉回到自己的宿舍，也没有闭上眼睛就睡着，她思前想后地思考了很多。为啥今天高怀远要安排她去陪上面来的领导吃饭呢？难道高主任又有什么鬼主意不成？以往专区也来过专员、副专员、局长、副局长，科长、副科长什么的，怎么就没有要她去陪领导吃饭呢！唯独秘书长来了，就要安排自己去陪领导吃饭，这里边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肖美玉想完了这头，又回忆起晚餐吃饭的情景：高怀远一次又一次地要她给蒋超凡敬酒，这是有意在给蒋超凡献媚呢，还是在向蒋超凡示好！尤其是蒋超凡趁她敬酒的时候，双手捏住她的手腕不放时，顿时就象吞下了绿头苍蝇一样的恶心。
肖美玉辗转反侧想了许久，始终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她希望下级属员陪上级来的领导吃饭，只是出于传统礼节的需要，但愿那处处包藏着野心和阴谋的饭局里边，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次日早饭时，高怀远试探着问蒋超凡道，“蒋秘书长，今天你准备走远一点的乡村，还是在县城附近走一走？”高怀远话音刚落，蒋超凡就摸棱两可地说道，“要是有车的话，我们就走远一点。假如没有车的话，我们就在县城附近的农村走一走。”蒋超凡说完，又以试探性的口吻补充道，“哦，对了，要是你们办公室的肖秘书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就请你安排她陪我走一走，有些公文写作方面的问题也好趁便切磋切磋。”
“哦，那就太好了，那就务必请蒋秘书长多多指点。”高怀远殷情地说，“肖秘书今天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安排，即便是有，也应该抽出来陪陪蒋秘书长，这是我们下属应该做的。”两人从小餐厅走出来，刚好走到县革委机关的大门口，正巧碰上从职工宿舍前来上班的肖美玉，没等肖美玉招呼蒋超凡，高怀远就笑眯眯地说道，“肖秘书，今天你陪蒋秘书长走一走，好好向他讨教讨教公文写作方面的经验和技巧，以便提高你的公文写作水平。”
肖美玉正想找个巧妙的借口摆脱讨厌的蒋超凡，没等肖美玉开口，高怀远又面向蒋超凡接着奉承道，“在公文写作方面，蒋秘书长是我们当之无愧的老师了，机会难得，你要好好珍惜啊！”肖美玉听了高怀远的嘱咐，便在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淡而无味地随口问道，“去什么地方？”
“不远不远，就在县城附近的农村随便看看。”蒋超凡抢先说道，“肖秘书的公文写得够好的了，用炉火纯青这四个字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
“好吧，蒋秘书长，我这就去安排车子，今天肖秘书就归你指挥了。”高怀远走了几步，又转身说道，“小美女，中午的伙食你可要安排好一点啊，蒋秘书长喜欢吃什么，你就安排什么，餐费多少你不用考虑，开个发票拿回来交给我就是了。”不一会儿，县革委的北京吉普开了过来，平平稳稳地停在县革委的大门口。
这时，肖美玉才想起身上没有带钱，中午拿什么招待蒋秘书长，于是对小车驾驶员悄声说道，“熊哥，我不知道要我陪蒋秘书长下乡，所以没有带笔记本。你在这里稍等我一哈哈（一会）儿，我去拿个笔记本就来，很快，最多十分钟。”实际上，肖美玉是回去拿钱，顺便也带了个笔记本和一杆自来水钢笔。
三个人上了车，只听熊师傅问道，“小美女，朝哪儿走？”没等肖美玉回答，蒋超凡就抢先说道，“既然有了车，我们就不仿走远一点，你看怎么样，肖秘书。”
“熊哥，我们还是听蒋秘书长的吧，他说走哪点，你就把车往哪点开。”肖美玉心不在焉地说，“蒋秘书长是专区来的上级领导，我们是下级职员，下级必须服从上级，你说是不是，熊哥。”
“小美女，我说你就不要为难上级领导了。”熊师傅帮蒋秘书长解围似地慢吞吞地说，“哪里好耍，哪里不好耍，蒋秘书长不一定晓得，干脆你选一个地方，我拉秘书长去就是了。”
“还是这位年轻师傅说得好，客随主便，客随主便。”蒋超凡见有人帮他揸起（帮忙），便见风驶舵地说道，“还是听肖秘书的安排吧！”
“好吧，那我们就到七彩湖去吧！”肖美玉说。
吉普车怀着喜新厌旧的情绪，离开“一家炒辣椒，全城打喷嚏”的武魁县城，一路拖着黄色的灰尘，喘着粗气，弯弯绕绕地奔驰在蜿蜒曲折的山间公路上。不到两个小时，北京吉普爬上一条简便的单行道公路，来到一处叫做七彩湖的地方。
“啊，这个地方真是太美了。”蒋超凡刚一下车，举头看了四周一眼，就发出由衷的赞叹！他又细致地放眼望去，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树，还有鸟，另外还有带着几分硫磺味道的温泉。这是一处未经开发的旅游处女地。在冒着热气的温泉周围，筑起了一圈土墙，上面搭了一个用于遮风挡雨的用茅草做成的圆形顶盖，形似卧龙诸葛门前的草庐，只要自己带了毛巾香皂一类的东西，就可以在这里洗全部免费的温泉澡了。
距离温泉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面积不算很大的不规则的长方形高原淡水湖泊。曾经有人测算过，这个湖泊至少有五六平方公里左右。由于湖水一年四季随着阳光的移动和变化反射出不同的颜色，所以当地人称它为七彩湖。
这是县上为了接待上级来的领导，专门修建的一个极其简陋的休息场所。七彩湖周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飞机造林时撒下的云南针叶松种子，现在已经长成可用之材的数不清有多少棵松树的森林，林间长着各种各样的闲花野草。蒋超凡和肖美玉徜徉在清凉幽静的七彩湖边，倾听着林中鸟儿的歌唱和秋蝉的“知了知了”的长鸣，不远处还随风传来“叮咚叮咚”清泉流淌的声音。
“肖秘书，你今年多大了？”蒋超凡突然打听起肖美玉的年龄来。
“你看我有多大？”肖美玉随口反问道。
“我看你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吧！”
“我还有你说的那么年轻吗？”肖美玉故意扯谎道，“蒋秘书长，不瞒你说，我都四十开外的人了，你说才二十一二。”肖美玉停顿了半拍，“要是有你说的那么年轻，我才高兴呢！”
“我绝对不相信你会有四十二三，瞧你那粉嘟嘟嫩冬冬的脸貌，打死我都不信你有四十二三。”蒋超凡解释说，“其实啊，肖秘书，我只是随便问问，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根本用不着撒谎来骗我。”
肖美玉自知骗不了蒋超凡，于是改变了话题问道，“蒋秘书长，我们县革委呈报来的材料你看过没有？”
“看过了，材料写得很好，昨天你们县上的领导不是都夸奖过你了吗？”蒋超凡两眼盯着肖美玉，故作夸奖地说“你的材料不但写的好，而且人也很漂亮。”蒋超凡说到这里，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带着几分惊异的口气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在地区开会的时候，闲谈中你们县革委的苏主任曾经对我说起过，夸奖你是个难得的女秀才，不但公文写的好，而且还发表过不少文学作品。”
蒋超凡说到这里，艳羡似地看了看肖美玉，以惊异而又神秘的口吻说道，“肖秘书啊，据我所知，全专区十多个县的文字秘书，除你之外，还没有哪个创作发表过文学作品呢！你真了不起。”
“蒋秘书长，你弄错了，”肖美玉听了立刻纠正道，“业余创作一点文学作品，我也只是偶尔为之，哪里会发表过不少文学作品。”
“嗯，对了，我想起来了，”蒋超凡为了表明自己也喜欢文学，便故意郑重其事地说道，“《宁远文学》连载的你那篇《斩不断的爱情》我也看过，的确写得很好，很感人。遗憾的是，当时只知其名而不知其人。今天算是对上号了，果然卓尔不凡”。
“蒋秘书长，你把我捧得太高了。”肖美玉急忙反驳说，“什么卓尔不凡呐，我只是个平庸得不能在平庸的小秘书，除了写点领导安排的文字材料以外，其余什么都不会，哪里配得上卓尔不凡这个成语。”
“肖秘书，你就不要谦虚了。总而言之，你跟其他的秘书不一样，不但文章写得好，人也长的很漂亮，知识呢，又还比较渊，连卓尔不凡这个成语，你都懂得是什么意思。”
肖美玉被蒋超凡奉承得不好意思，脸上红不红，她自己看不见，只是有点儿发烧的感觉，于是急忙岔开话题，“蒋秘书长，我们不说这个了……”肖美玉的话还没有说完，蒋超凡就无比夸张地问道，“不，肖秘书，我很想请教你，你有这么卓越的才华，你是无师自通呢，还是有高人指点？”
“不敢当，蒋秘书长，在你面前，无论怎样我都是你的下属，你的学生，应该请教你的，只能是我。”
“肖秘书，你千万不要误会。”蒋超凡见肖美玉脸上有点儿愧不敢当无地自容的模样，便委婉地解释说，“为了提高全专区文字秘书的写作水平，我想在恰当的时候举办一期秘书写作培训班，到时请你给大家做一次文秘写作技巧的辅导。所以我想问你，在写作方面，是你自学成才的呢，还是有老师指点辅导你？”
肖美玉见蒋超凡表示出很认真很诚恳的样子，于是，便把实情告诉了他，“蒋秘书长，既然是这样，我就实话对你说了，是一位朋友教会我写作的，包括文学创作。”
“啊，你这位朋友也太够意思了嘛，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男朋友。”
“是一般的男朋友，还是特殊意义上的男朋友？”蒋超凡不苟言笑地问。
肖美玉毫不隐讳地说，“算是后者吧。”
“啊，你这么年轻就有男朋友啦，说说看，是干什么的，能告诉我吗？”蒋超凡听了这话，心里陡然涌起一股特别失望的感觉。
肖美玉看出蒋超凡脸上显出不悦的神情，便想起昨天晚餐时蒋超凡给她留下的反感和憎恶，便毫无遮掩地说道，“是个农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我不相信，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蒋超凡断然而又打抱不平地说道，“你这么一个既漂亮又有才华而且还有工作的姑娘，会去找一个当农民的做男朋友，全世界都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真的，蒋秘书长，我说的都是实话。”肖美玉补充说，“过去是农民，现在不是了。”
“那－－现在是什么？”蒋超凡拖长了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地问。
“现在是工人，前不久刚刚转正。”
“你说的是不是参加民兵团去的那一泼人啊！”蒋超凡鄙视地说。
“是啊，蒋秘书长，你是怎么知道的。”肖美玉带着几分兴奋地问，脸上堆满了愉悦的笑容。
“我怎么会不知道，全专区去了好几千人，百分之九十几的都回来了，只留下不到一千人在那里，不久前才转正的。”蒋超凡见肖美玉脸上堆起了迷人的笑容，内心极其不快地说，“肖秘书，从昨天晚餐到现在，我才看到你宝贵而又难得的笑容，其实，就身份地位而言，暂且不说你的美貌和才华，一个工人怎么能配得上你一个机关干部，用民间流行的话来形容，且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瞧你还高兴成这副模样。”
“蒋秘书长，你之所以说这样的话，那是你对他不了解。”肖美玉本来想说“蒋秘书长，话不可以这么说”，她又觉得这样说太直白了些，担心对方难以接受，好歹人家是个专区机关来的秘书长啊，于是她改变了口气，说成“你之所以说这样的话”。
“我是对他不了解，但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应该去找一个工人做你的男朋友。”蒋超凡毫不退让并且执拗地说，“凭你的容貌和才华，至少要找一个有权有势、一呼百应的年轻干部才般配得起呀。”
为了堵住蒋超凡的嘴，不想让他在说找什么样的人做男朋友，肖美玉借口说道，“蒋秘书长，感谢你的一片好意。你要我找个你所说的那样的年轻干部做朋友，恐怕打起灯笼火把都找不着哦，你看我们县城就巴掌那么大一点，有几个年轻男人一把都捏得完，你叫我到哪儿找去？”
“这个不难，这个不难。”蒋超凡急忙解释说，“只要你把眼光放远一点，范围扩大一些，你们县城找不到，不能说别的地方也找不到啊，你说是不是？”
“我的工作就在我们武魁县城，不在本县找，我上哪儿找去？”肖美玉假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蒋秘书长啊，我也想找一个你要我找的那种年轻干部，可是，找不到啊，有什么办法？”
蒋超凡以为肖美玉说的是真话，便急忙总成道，“小美女，只要你信得过我，你所要找的男朋友全包在我身上。你们县城没有，我们专区机关多的是。只要你愿意，我把你调进专区机关工作了，你看上哪个选哪个，怎么样？小美女。”蒋超凡昨晚就想称呼肖美玉叫小美女的，只是觉得初次见面就这么称呼对方，未免有些唐突了，一直隐忍到现在，才算有了成熟的时机。于是，他前后称呼了两次“小美女。”
“蒋秘书长，你能把我调到专区机关去呀！”肖美玉故作惊讶地说，“我不相信。”
“嗨，你还不相信。”蒋超凡惟恐肖美玉不相信，便十二分自信地说，“小美女，不是我夸海口（相当于吹大牛），调你进专区机关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蝶。比调你进专区机关还大的事，都难我不倒（即难不到我的意思）。”肖美玉听了，微微侧过头来，仍然怀着几分疑惑地看着蒋超凡。
为了彻底消除肖美玉的顾虑，蒋超凡又十拿九稳地说，“嗨，小美女，你还不相信，我要是把你调不进专区机关办公室，我就不当这个秘书长了。”
“算了，蒋秘书长，我还是在县上工作好些。”肖美玉解释说，“我在这里人熟地熟，机关里的人际关系，也没有你们上面那么复杂。象我这种本份（老实）人，只适合在县上工作。”
“哎呀，小美女呀，不是我蒋某人糟蹋（贬损）你，你真象一块打不湿、扭不干的抹桌帕，真是拿你没办法。小美女，实话给你说，想去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蒋超凡没有想到，肖美玉居然还想继续待在县上，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刚才热腾腾的心，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然而，他不相信他说不暖肖美玉的心。他内心自忖：“肖美玉不想调进专区机关，除了她年轻单纯的性格之外，那是她还不知道调进专区机关的若干好处。只要把若干好处说给她听了，难道她还会不愿意么？”蒋超凡想到这里，接着又说道，“小美女呀，你在这里工作已经大大的屈才了。象你这么写作能力强的秘书，在我们专区机关办公室，早就是科长了，你瞧你现在，还是一个别人呼来唤去的小秘书。
“你要是进了我们专区机关，不要说科长，即便是处长、局长的椅子都有你坐的。你要是这一辈子都待在县上，不要说处长、局长，那怕是个科长都够你挣的。弄得不好，就这么平平庸庸白头到老也很难说。”
经蒋超凡这么一说，单纯质朴的肖美玉开始有些动心了，她心里暗自思忖道，“是啊，一个人没有一点儿长进，有什么出息？平平庸庸过一辈子，且不叫人笑话！”不过，肖美玉虽然想到了这里，还是不懂得当官就能发财的好处，于是随口说道，“其实，蒋秘书长，我到觉得，人活一辈子，就算搞个一般的工作，只要不犯错误就对得很了，何必去当个这样主任那样局长的。古人不是说‘宁静而致远，淡泊以明志’吗？”
蒋超凡听了肖美玉的话，心里觉得眼前这个美丽姑娘虽然可爱，可就是太单纯了，居然连只有当官才能发财的简单道理都不懂，于是，进一步开导说，“小美女呀，那是你太年轻了，加之你又处在这个山沟沟里边，见的世面太少，所以呢，还不懂得什么叫世道。”蒋超凡说到这里，脸上闪出不易察觉的遗憾，继而又补充说道，“你要是生活在大一点的城市，或者说级别高一点的机关里边，对社会的了解多了，你就不会有这么愚钝而又可笑的想法。”
“蒋秘书长，我就不明白，当个一般的干部，永远保持不犯错误，难道不好吗？”肖美玉一脸木然的样子。
“假如你甘愿过一辈子清贫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啊！”蒋超凡鄙夷地回答说，“人活一辈子，哪个不想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看你有没有机会了。远的且不说，我们就说眼前吧，一个普通科员，一个月只有二十多块钱，可是，你若是个科长，一个月就有六七十块了。”
“这么大的差别呀，蒋秘书长，你要不说啊，我一点都不知道。”肖美玉如梦初醒，一脸惊讶地说。
“差别还多着呢！”蒋超凡见肖美玉心有所动，接着补充道，“干部的级别不同，待遇也有很大的不同。比如说，现在你们出差办公事，只能自己去买票，坐长途汽车，县级领导就不同了，他们有专门的小车接送；坐火车你们只能坐硬卧，坐软卧就不能报销；坐轮船只能坐三等舱，不能坐一二等；你们坐飞机不能报销，县处级就可以报销。
“总而言之，干部的级别越高，优裕的待遇越好。到了更高的级别，还有警卫员，保健医生，营养护士。这样级别的干部，不要说县一级行政机关没有，就是我们专区一级都是不多的。”
工作不久的肖美玉，哪里知道这些。听蒋超凡这么一说，才知道当官居然有这么多的好处，并且自己工作的机关越大，干部晋升的机会也就越多，随着职位的提升，工资待遇也就越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原本单纯质朴、不谙多少世事的肖美玉，被蒋超凡开导的精明世故起来。
原先根本不想离开武魁县革委办公室的肖美玉开始动摇了，她希望蒋超凡能把她调进专区机关办公室，逐步走上既升官又发财的道路。她心里虽然这么想了，但又不便于在嘴上立刻表明自己的想法，于是，只好遮遮掩掩地说道，“蒋秘书长，经你这么一指点，我到想立马就调进专区机关办公室了，可是……可是我”肖美玉故意吞吞吐吐地说，“可是，离我妈和我妹就太远了。”
“你妈和你妹在什么地方？”蒋超凡带着几分试探的口气问。
“我妈和我妹在一所乡坝头的小学里，就在你坐车来我们县的公路边上。”肖美玉回答说，“我妹在小学里教书，我妈没有工作，一直跟我妹在一起生活。”
“这个好办。”蒋超凡听完肖美玉的话，不假思索满打包票地说，“你要是愿意调进专区机关去工作，你妈和你妹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蒋超凡害怕肖美玉心存疑虑，不相信他能把妹妹的事情办好，接着补充道，“你到了宁远，我给她安排到城里的一所小学不就得啦，至于你母亲嘛，跟你生活也可以，跟你妹也行，这个嘛，你们姊妹两去商量着办就是了。”
“有那么容易吗，蒋秘书长？”肖美玉仍然不无担心地说。
“哎呀，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小菜一碟。”蒋超凡成竹在胸地说，“小美女，你也不想想，没有把握的事情，我能轻易给你许愿么？”蒋超凡看着火候越来越旺，谈话之间就不在称呼肖美玉为肖秘书，而是随意称呼她小美女了。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蒋超凡自鸣得意地笑着说道，“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专区机关的秘书长啊，虽然不敢自诩一言九鼎，但至少也不会全是吹牛吧”。
肖美玉经他这么一说，毅然觉得事情已有六七分的把握，若能全家都能到专区机关所在地工作和生活，且不是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个边远偏僻的山区县城工作，除了人熟地熟以外，什么好处也没有。
在说半瓶醋不是已经转正了吗，将来结合在一起之后，无论是我到他那里去也好，他调到我这里来也罢，双方都是比较对等的，都是专区一级的城市。如果我一直待在这里，半瓶醋绝对不会在调回这山旮旯里来的，说不定还是他抛弃我的最重磅的一枚炸弹，这还仅仅只是其一。
我要是真的远离了这个令人诅咒的地方，曾经两年前发生过的被包恧仁强暴的丑事，从此也就烟消云散不会在有人知道了。如果老待在这里，说不准哪一天被交际花（焦吉桦）和闹山麻雀（赵妩瑕）有意无意的抖漏出来，自己的脸往哪儿放。假如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也就算是一了百了，就当世界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回事。肖美玉想完了这些，心里禁不住轻松了许多，脸上现出了少有的愉悦。
肖美玉想了一阵，她的心仿佛又被马蜂蛰了一回似的：她突然想到，怎么就经不起别人的吹嘘和引诱了呢？外面的世界在好，自己也没有见过；外面的前景在吸引人，自己也没有经历过，反正是听别人说的。就算他说的全是真的，轮到自己头上了，也不一定是这么回事；蒋超凡是怎样的一个人，自己对他并不十分了解。
他所说的这些话，究竟包含了什么意思，为啥初次见面他就要说这些话呢？肖美玉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哦，对了，范廷簇不是在蒋超凡任职的专区所在地——宁远县待过几年吗，怎么从没听他说起过呢？这事还是问了范廷簇在说吧。
这时，愉快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悠长的身影收缩到了自己的脚下。肖美玉看了一回表，“哦，蒋秘书长，你肯定早就饿了吧，你看我们只顾说话，吃午饭的时间早都过了。”
“没关系。”蒋超凡见肖美玉脸上堆满了笑容，也就随意说道，“一顿饭嘛，早吃晚吃都没有什么，只要彼此心情舒畅比吃什么都强。”
“心情在好也不能当饭吃啊，”肖美玉接过蒋超凡的话说，“这样吧，蒋秘书长，我们这些穷乡僻壤也没有什么象样的餐馆，干脆我带你去我曾经待过的地方，去一位朋友那里找饭吃吧。”
“好哇，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就在回县城的公路边上。”肖美玉怀着崇敬的心情说，“吃完饭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我们就直接回县城了。你看怎么样，蒋秘书长？”
“好哇，客随主便，你怎样安排都行。”
两人回到吉普车旁边，驾驶员正躺在车里迷迷糊糊地睡大觉。肖美玉叫醒驾驶员，发动汽车，一路哼哼叽叽离开了七彩湖。
不到一个钟头，小车奔上了主干道公路，拐了一个弯，就来到武魁县反帝公社邮电所门口。这时过去的小吴，现在已经是邮电所的副所长了。肖美玉下了车，正好遇见吴所长从招待所出来。
“哎，肖秘书，你是啥时候来的？”小吴热情招呼。
“刚刚到这儿。”肖美玉直截了当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是专程到你这儿来找饭吃的。”肖美玉说着，就把蒋超凡介绍给吴所长，“小吴，这位是专区机关来的大领导，蒋秘书长。”
“哦，幸会幸会，我们这个小小的邮电所，还没有来过你这样的大领导呢！”小吴说着，急忙伸出双手与蒋超凡握手。“这样吧，我带你们到招待所去休息一会儿，等伊然美回来了，我们就一块儿吃饭。”
“噢，伊然美也来啦，那就太好了。”肖美玉兴奋地说。
“她是请假回来看她妈的，路过这里，顺便来会会老朋友，她这会去供销社买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小吴殷勤地说。
吴所长带着肖美玉一行，几分钟就到了邮电所的接待室。
“蒋秘书长，肖秘书，你们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就回来。”小吴说完，转身就到厨房去了。
小吴看在肖美玉的面子上，见说是专区机关的秘书长来了，又去厨房要炊事员多加几个菜，于是，又现去宰鸡破鱼，这一弄又是两个来小时，直到中午三点来钟才吃午饭，小吴心里很过意不去，于是说道，“真对不起，蒋秘书长，让你们久等了，这么晚了才吃午饭。”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经常下乡，两三点钟吃午饭是常有的事。”蒋超凡虽然心里有点不甚乐意，嘴上还是应付着说道，“有些时候，到下午四五点钟，饭还没得吃的情况也有呢！”
肖美玉听了，知道蒋超凡说的不全是真话，于是故作正经地问道：“蒋秘书长，你们这么高层的领导，下乡也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蒋超凡听完肖美玉的问话便急不可待地说道，“有啊，怎么没有，工作当中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别说吃饭，比吃饭重要得多的事情还会发生呢！”
肖美玉正想问点什么，只听小吴所长招呼道，“肖秘书，请蒋秘书长吃饭了，真对不起，肯定把你们饿扁了。”
“蒋秘书长，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专区邮电局宣传科的宣传干事小伊，叫伊然美，名字很好听。”其实，这时伊然美已经不在宣传科了，被调整到了包裹信函分拣科，只是小吴所长还不知道。
吴所长说完，伊然美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向蒋超凡鞠了一恭，嘴里说道，“蒋秘书长，幸会，幸会。”伊然美轻轻坐下之后，小吴所长又转向肖美玉道，“肖秘书么，我就不用介绍了。好吧，吃饭，大家慢用，千万不要客气。”
小吴所长话音还没有落地，只见伊然美轻轻地站了起来，双手端起酒杯伸向蒋超凡道，“蒋秘书长，我在这里借花献佛，这第一杯酒，先敬远道而来的蒋秘书长。”蒋超凡端起酒杯，看着伊然美，碰了一下杯子，一起把酒喝了。伊然美不等蒋超凡回敬，又倒上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我敬我的老同学、老校友肖秘书，肖美玉。”说完，脖子一伸，第二杯酒又下去了。当她正要倒第三杯酒时，肖美玉拦住了，“伊然美，老同学，我知道这第三杯酒你要敬吴所长，我看就免了吧。吴所长这杯酒，让我代你敬他。”肖美玉端起酒杯，“吴所长，这杯酒该我敬你了，感谢你热情招待蒋秘书长。”
肖美玉刚要站起来敬吴所长的酒，蒋超凡站起来道，“各位小同志，本人不胜酒力，我就不一一回敬了。”蒋超凡两眼在饭桌上巡视了一周，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就用这杯酒，回敬各位小同志了，同时感谢你们的热情接待。”
“蒋秘书长，你就不要客气了，”小吴所长见蒋超凡的酒杯转到自己面前，急忙端起酒杯说道，“我们山区基层条件有限，招待不周，还请蒋秘书长多多见谅。”
饭后，伊然美要肖美玉留下不走，让小车师傅把蒋超凡送回县上去。“那怎么行，我今天的任务就是陪蒋秘书长。”肖美玉为难地说，“我要是不陪蒋秘书长回去，那办公室的高主任就要理麻（批评）我了。干脆这样吧，你在这里也很孤单，不如跟我一起随车到县上，反正闹山麻雀（赵妩瑕）、交际花（焦吉桦）她们也很想你，趁此机会大家在一起聚一聚，你看如何？”
伊然美期盼地看着肖美玉，犹豫了片刻，“你管我吃住，我就去。”
“没有问题呀，吃住我都全包了。”肖美玉不假思索地说，“睡觉跟我挤一张床，吃饭我们一起煮。后天就是星期六，下了班我们一起回来就是了”
肖美玉说完，告别了小吴所长，招呼蒋秘书长和伊然美一同上车，朝着回县城的方向奔去。
第二天，蒋超凡告别了武魁县革委的领导，回到了他所供职的宁远专区所在地。
